一一写在2019年清明 昨夜长梦,不觉已是哽咽泪湿巾。 醒来怔了一下,叹道:“故人入我梦,明我长相忆”啊! (一) 一切都伴着深深的、无尽的、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 1984年,正是我这个“可教育好子女”在东北一家老国企(放弃去北京出差机会)参加省委党校学习、“接受党组织严格考验”的关键时期,北京传来噩耗——二姨奶过世了! 默默无语、极度愧疚、无地自容、惊悸不安……就是用尽所有这一类词汇也难以描 述那一刻我的心境。 您知道,二姨奶待我像她的亲孙儿一样,我还说要背她老人家上长城呢! 可我却…… 头年,就是头年啊,在二姨奶居住的景山后街碾子胡同的宅子里,我一边喝着二姨奶为我冲泡的茉莉花茶一边嘚嘚陪一起出差来的同事又爬了一趟八达岭长城的事…… 二姨奶听罢感叹:“咳,我都快五十年没爬过长城了。” 我听出她老人家心中的些许渴望,立刻说:“我下次来,陪您爬长城。” 二姨奶叹口气道,“八十多岁啦,爬不动啦。” 我信誓旦旦:“我背您上去!” 二姨爷旁边听着直乐,放下左手的报纸右手还擎着放大镜,插嘴道:“你能背得动?” 迎着二姨爷诧异的目光,我直起腰、挺起胸、响亮地回答:“没问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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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星晖夜夜晴
3月11日,忽闻噩耗,无比震惊! 我们敬爱的韫石(葛彦)舅——一位出身名门的革命前辈、抗战功勋、杰出外语人才、著名电信专家、优秀教师——3月10日在北京辞世。 不敢相信,新年前我们去拜望,他老人家的状态多好哇! 那一天,韫石舅很精神,思路很清晰,反应很敏锐,虽行走不便坐在那儿但娓娓道来,谈吐自如,语速很快。期间,兴致勃勃说起自己名字的由来(引号内为讲述录音):“我叫葛彦,为什么又叫常韫石呢?那时候为了防备特务追踪、伤害家人,后改的。改成了妈妈的姓,姓葛。葛彦。本来可以改回来,到全国解放了,没有这些问题了。我一想,大家都熟悉,也就算了。不改了。”老人家又兴致勃勃说起我们的妈妈(孙奚紧挨韫石舅坐着,因而韫石舅的口吻就如跟他在唠嗑):“崇鑫大姐,你妈妈,长得特漂亮。细高挑,大个,可招人喜欢了。好多男人追,留学生。留学生当中,朱卞茹追你妈最多。……崇鑫,李崇鑫,(韫石舅对黄阿姨说明)就是他的妈妈。当时活跃得很,嗔,会唱京戏,拉胡琴的是孙冈的爸爸,孙冈的爸爸后来不是得肺病去世了么。……崇鑫有一位干妈,姓彭,在重庆大学地质系教书。……后来(指妈妈1952年去长春之后再次回到北京的时候)在北京我跟你妈见过一面,你妈整个就变了一个人。不爱说话了。(大虹:那是哪年?)是奶奶去世那年。(大虹:那是1984年。那不是第一次啊。奶奶去世那天,我也见着了。是跟谁呀,抬着一个花圈,我在胡同口接着。)我们俩人,我跟崇鑫去的,去买的花圈。……(当年)崇鑫大姐一直住在两个舅舅家。葛孚楣,葛孚权。有时住在葛孚楣家,有时住在葛孚权家。(大虹:那哈尔滨那是几舅啊?)三舅。当时三舅母和崇鑫大姐住在一起。都住在大舅舅家(大虹:那是崇兰的爸爸)。你妈跟崇兰关系特好。那时三舅在国外。三个舅舅,葛孚楣、葛孚权、葛孚枢。三舅母,葛孚枢的夫人跟你妈关系也特好。” 那一天,黄阿姨、韫石舅的二女儿大虹和姐姐大珠再三挽留我们在那儿吃饭,孙奚讲这次不啦,从这还得去三奶奶那,下次再来,踏踏实实地,一起吃顿饭。咳,如今…… 那一天,黄阿姨还说要到北海来,我自满心欢喜,她必是跟韫石舅一起来的了,可如今…… 3月11日接大虹电话,令我恍然:“我爸,他是努力赞足了精神,来会见你们的,你们走了以后,他就一天不如一天了……” 让我等痛心啊! 想起去年大年初一拜年时,韫石舅说,“你那空气好,能多活些年。”我似读出了他这只言片语中内心的些许苍凉与无奈。是啊,好日子似乎刚刚开始,沉冤数十载刚刚洗血,抗战胜利七十年刚刚授勋,恰逢昌平盛世,国泰民安,他老人家该是多么欢快和欣慰,该是多么想再多活些年,再多看看曾抛家舍业为之浴血奋斗忍受奇冤大辱骨肉拆离爱人分手仍矢志不移为之殚精竭虑奉献才华的祖国是怎样地蒸蒸日上,奔向小康,实现伟大复兴……可是,可是他已是鲐背之年的老人了,传奇一生,经历得太多,受伤得太重,他太累了,他要休息了…… 3月14日,大虹在微信中说,“我们今天一切顺利,北京天气特别好。”我回道,“天堂之路一片光明。”这一天,韫石(葛彦)舅长眠于北京昌平德陵。 一位德高望重的传奇俊彦走了。 一颗耀眼的星在我心中常明。 因之,试做七律一首,《自此星晖夜夜晴》: – 驱日救国辞名门, 地下学运迎黎明。 蒙冤殚精育桃李, 真册授勋慰忠魂。 – 心事逐梦连广宇, 传奇俊彦卧天庭。 焉知月朗有几日, 自此星晖夜夜晴。 – – 我跟大虹说:看来,我们一定要在2015这一年(抗日战争胜利七十周年)去看望韫石舅是正确的。上帝给了我一个机会。大虹说:见了你们,我爸就觉得心安了。 发一组照片吧,是为缅怀。 韫石(葛彦)舅获得的勋章。 韫石(葛彦)舅长眠于北京昌平德陵。 那一天,韫石(葛彦)舅多高兴啊,看着很有精神! 摄于2015年12月28日。 1976年,韫石舅和我。 摄于北京南城陶然亭公园。 韫石(葛彦)舅、葛崇敏四姨四姨夫及他们的宝贝和我。 “那时三舅在国外。三个舅舅,葛孚楣、葛孚权、葛孚枢。三舅母,葛孚枢的夫人跟你妈关系也特好。” 图为1973年尚在农村随爸爸插队的妈妈与孙青孙李一起,去哈尔滨看望三舅(葛孚枢)和三舅母时合影。 “当时三舅母和崇鑫大姐住在一起。都住在大舅舅(葛孚楣)家。你妈跟崇兰关系特好。” 二排左二为大姨葛崇兰。中间长者为大舅爷葛孚楣。右侧挨着他的是那时在北京人民艺术剧院当演员的葛崇娴;三排左二为开创“破冰之旅”“暖春之旅”的四姨葛崇敏。后排左一为那时在北京军区政治部文工团工作的葛林舅舅,左三为小舅,左四为那时在首都剧场任党委书记的三姨夫于民,左五为曾在苏联大使馆工作的大姨夫袁定亚,左六为四姨葛崇敏的丈夫刘先生…… 心事浩茫。海天一色。 ~~~~~~~~~~~~~~~~~~~~~~~~~~~~~~~~~~~~~~~~~~~~~~~~~~~~~~~~~~~~~~~~~~~~(20160315-北海)
光荣的拜望
北京。 2015年12月28日。 晨起,雾霾飘散,出太阳了! 遥望红日东升,想着要去见三十多年未见“背了半世纪黑锅”而今已九十高龄终于沉冤洗血已是抗战功臣的韫石舅,内心充满喜悦。 按约定,这天下午3时,我们去了韫石舅舅的家。 这是一次光荣的拜望。 心里早想着,应当在2015这个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的年份里回北京,去看看我们这个大家族中最值得我们骄傲和敬重的——抗战功臣——刚刚在那个日子前夕沉冤洗血荣膺中共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颁发的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纪念勋章的——韫石舅舅,终于有二嫂邀我们进京与美国归来的二哥和加拿大归来的武弟共度“圣诞”“元旦”双节促成了这一夙愿的实现。正是2015这一年最后的日子。 二哥驾着爱车受尽拥堵折磨,载着我与夫人和武弟,届时来到了位于北京西城花园北路北医大三院斜对过的“邮科社区”塔一楼12层的韫石舅舅家里——韫石舅舅二女儿大虹在楼下迎接引导我们——开了门,却见舅舅早已整装端坐于沙发之上,静候着我们了。 感动,老人家如此看重这次会见! 并不很宽敞的客厅里,恰到好处地悬挂抑或张贴着韫石舅舅的书法作品和黄美林阿姨的国画作品,以及他们在不同时期拍摄的珍贵照片,窗台上可见翠绿、清秀、小巧的花草,整个空间因此更增加了些温馨、典雅的气息。 韫石舅舅与孙奚亲切交谈。话题一个接一个。 他们背后的书法作品就是韫石舅的手笔,卷轴画则是黄阿姨的杰作。 孙武跟韫石舅的两位女儿在对面交谈。 三十多年前在一起的时候,真的不知道韫石舅还是如此书法大家。他老人家是太谦逊了。我那时只是知道他的外语好,在前门那跟一位见中国彝族老人抽竹筒子水烟袋新奇不已咿哩哇啦不停围了一圈人谁也跟他对不上话的老外谈得那个热络,欢笑阵阵,让一圈人无不啧啧赞叹,哪想,他还…… 20年前的韫石舅与黄美林阿姨。 带劲儿,漂亮! 照片由大女儿大珠(潘枫)拍摄。她谦逊地说,我的取景还有点问题。 那又是多么生动、风趣的故事啊! 1948年,韫石舅舅受党组织委派,跨过“蒋管区和解放区交界处的沧州去解放区开展工作,途中遇劫匪:“劫匪拿一块红布裹着手枪,把我的‘介绍信’劫走了……”我们一听,无不唏嘘,惊叹,惋惜,那不能接头可怎么办啊,却听老人家语调微调,声音沙哑,不紧不慢道,“呵呵,我的介绍信是钱——钞票,毛的钞票,不是大票。”大虹插话,“就像现在的一毛钱两毛钱似的。”韫石舅接着说,“那张钞票上的编号,就是接头暗号。”哦,我们这会儿还替他老人家着急呢,老人家倒是不动声色,轻轻地咳了一声道:“我跟劫匪说,我求你一件事,你把那些整钱、大票全都拿走,把零钱给我,起码你得让我够吃一顿饭的呀!嘿嘿,那劫匪倒也讲道理,给我了。就这么着,‘介绍信’又回来了! 这又是多么伟大的发现! 我们知道,几十年来韫石舅为美国援华部队做翻译直接参加抗日战争,抗战胜利又受中共地下党组织委派在大专院校从事学生运动直接投身解放战争,可是,这位受人景仰、敬重的民族功臣却被叛徒诬陷而被莫须有的扣上“特务”、“叛徒”的帽子受尽屈辱,由此又殃及家庭,使舅母和他们的子女蒙受了巨大的精神打击,而感情深厚超乎寻常的舅舅舅母不得不痛断肝肠地斩断情丝,两相分离,异居京城两地,近在咫尺情深意切却不得相见,不能相认……如此煎熬,苦痛,一下子就是几十年啊!如今,韫石舅已是耄耋之年,子女们也都年届花甲!——时别33年,再见到当年临风伫立正当壮年踌躇满志而今已步履蹒跚的耄耋老人、和那时受无尽磨难却仍举止儒雅青春飞扬而今是满头花白了的他的女儿大虹、大珠,不觉顿生无限感慨!——几十年,缺的就是证明,证明啊!到哪去找证明?谁来为我证明?什么能够为我证明?证明我曾舍身忘我参加革命英勇无畏还曾有过那样的功绩?在两位女儿数度南下北上,走访索证,奔走呼吁而以充分确凿之人证物证终使真相大白让韫石舅得以沉冤洗血、获得平反、被授予抗战功臣勋章之后,韫石舅的新的亲密伴侣——黄美林阿姨又饱含深情格外精心地在家里一个不起眼儿的地方,找到了堪称历史文物的新的佐证——这无异于伟大的发现—— 这些珍贵的史料、文物,放在哪了呢? 也许越是平常、普通,越是不惹人注意越是安全,那时的思维不同于现在的认识。历史条件不同了。 请看—— 大家充满敬仰,争相传看。 各位可能要问了,韫石舅,不是叫常韫石吗? 韫石舅舅说,“到了解放区,接待我的是荣高棠。那时候,大家都接受审查,相互不说话。早晨到河边洗脸,实际都认识。但不能说话,彼此心照不宣。国民党特务知道你在解放区,你家在蒋管区,对你家迫害。……所以得改名字,不能用原名。……改成妈妈的姓,姓葛。葛彦。……” (荣高棠。30年代初参加革命,从事学生运动。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时期,曾在北平军事调处执行部工作。新中国成立后,曾任青年团中央书记处书记,国家体委秘书长、副主任。) 倾心聆听。 认真探究。 孙武和大虹。 从未谋面,一见如故。 终于得以亲眼看看这辉煌的勋章。 来,跟韫石舅照张相吧。 看,孙武这庄重的神情,挺拔的姿态。 他是太崇敬韫石舅了! “颜”为心“生”。瞧,孙奚为韫石舅感到由衷的高兴! 黄美林阿姨小91高龄的韫石舅一旬左右,同样是国家知名人士,曾任国家体操队教练的老师,并画得一手好画……一个好书法,一个好书画——真是鸾凤和鸣。为此,黄阿姨编著出版了一本她和韫石舅的书画集,获得业界专家、圈内朋友的一致好评。 图为黄阿姨在给我们讲述这本书画集。 在我们一致要求之下,黄阿姨展示了一幅将要完成之山水画作。 带劲儿! 多才多艺的黄美林阿姨,亲自设计了贺年卡,将伟大事件的历史存照和欢庆节日与胜利日的美丽鲜花连同他们对大家的祝福一起融入画面,书于其上,让大家共同分享欢乐与喜悦。图为送给我们的贺年卡。 任国家体操队教练之老师时的黄阿姨, 似乎在电视上见过。 《女篮5号》电影? 韫石舅的两位功劳卓著的女儿,大珠(潘枫)和大虹(潘虹) 为了一血冤屈,为了真理正义,为了还历史本来,姐妹俩“咬定青山不放松”,辗转反侧,四处奔走,历尽艰辛……终于…… 我们为她们双手点赞! 大家一起合个影。 珍贵的历史瞬间,定格在2015年12月28日16时16分。
一段往事,一世情缘
(之一) 静夜,夫人在床上用ipad看微信忽然喊起来,“二哥找见韫石舅舅了”,我在窗前电脑上浏览QQ空间,惊喜得嚷道:“是嘛——太好啦!” 说来,这都是8月28号的事了。 这些年一直很内疚,二姨奶二姨爷(韫石舅舅的父母)对我那么好我却没能在最后送他们一程。怨自己不能保持经常联系,总以为自己能常能去北京去了就会去看望他们,谁想从集团宣传部调入民管部当头头就身不由己了。忙碌中再听到两位老人家的消息时他们已经与世长辞了。我搬到北京之后,几年前,与同样怀着感恩与愧疚之情的二哥孙溪专门去景山后街碾子胡同17号找过韫石舅舅(以为找到他这个当爸爸的就会知道更多二姨奶二姨爷的事,找到他也就会找到他的女儿在北京邮政局工作的大虹。大虹曾经在二哥公司资金链欲断的危难之时鼎力相助)。遗憾,没有找见。韫石舅舅在(父母)过世后已搬离。尽管我们磨破嘴皮,新居者(或许是当年住在西偏房的老居者)也不肯告诉我们韫石舅舅的电话或新住址,我们表示理解,遂恳请她把我们的电话记下来转告韫石舅舅。她勉强同意。我们满心欢喜地回去以为韫石舅舅得知会……然而,一两年、三四年……过去了,到如今也鸟无音讯。想来,那新(老)居者并未转告,自食前言。 微信上一幅照片,一段文字,弄湿了眼眶。 (图一:韫石舅舅(左)和二哥孙奚。韫石舅舅已经89岁了。眼睛有些看不清东西了。还念叨着我什么时候回北京呢。自然,我回去一定要去看望他老人家。网摘了一段有关韫石舅舅的文字;“1947年暑假,北大学生在北平地下党的支持下成立了北大民间歌舞社,通过舞蹈活动团结进步学生,加强各校社团的联系和团结,促进北平学生运动的开展。……党组织选派卜超凡、文琪、张群玉、常韫石、李学信等几位党员组成坚强的领导核心。”) (图二:这该是怎样的情感怎样的牵念啊:“动员公安查了北京近60个叫孙奚的……”) 渐渐远去的温馨往事又接二连三地走了回来。 1976年夏天,葛崇敏(四姨)由北京到长春来看望妈妈爸爸,我称那是“破冰之旅”。 妈妈的身世是我心中的迷。我只依稀地知道妈妈的老家在安徽。祖上是富庶人家。可是,妈妈为什么去北京?怎么去的北京?当时投靠的是哪一位?姥姥姥爷又是谁?……妈妈如爸爸一样对家事缄口不言。我想,这恐怕不是夫唱妇随而是有某种约定。我多少次想开口问问,又觉得妈妈一定有她的难言之隐,那样会让她心痛,也许什么时候妈妈自己觉得应该告诉她的儿女就一定会告诉的……那时还在“文革”中,爸妈都受到了冲击和心灵压迫,因此就更不便问了。印象中,哈尔滨有一位舅舅,妈妈带着当知青不幸別折了腿的“长跑冠军”姐姐孙青去过一次。——我当时自觉能体会妈妈内心的苦与无奈:爸爸还没“解放”,三叔还“出过事”,亲戚们似乎都躲着我们,人要自强,不说也罢。现在想,接二连三的“运动”将一切都隔开了,将人心折磨得甘愿(其实也只能)忍受有话不能说没法说没处说的憋屈、冤屈、委屈的煎熬与苦痛。这不是我们一家的悲剧。可如此,我们对妈妈爸爸两个家族的事情就更是不甚了了了——妈妈爸爸也终未能一吐为快,这是他们永远的遗憾,我们亦有了长久的精神空白。我常常会想到周总理在弥留之际的短暂清醒中,与邓颖超面面相觑,眼里露出无限渴望,几次努动嘴唇想说些什么而终于抿住嘴唇什么也没说的情境。多么悲苦、多么无奈啊!妈妈1952年随着由清华大学数学系调到东北人民大学组建数学系的爸爸来到长春,自此远离亲眷再不相往来,就是1966年我们“大串联”上北京也不曾走动(其实也不知道多少,当时奶奶还在灵境胡同石板房二条七号住着也没能去看望),一晃儿,就是冰封一般的24年。 葛崇敏四姨的来,想妈妈爸爸该是多兴奋、多感慨啊——当年说是“支援东北支援边疆”说是“院系调整”其实还带着某些不得已离开了祖居北京,举家迁往东北,二十四载春秋经历太多狂风骤雨冰雪寒霜,第一次有亲眷来访,且还在“文革”中,爸爸还顶着“资产阶级反动学术权威”帽子。——妈妈爸爸的脸上露出了多年没有过的笑容,天天忙着弄“嚼谷”。在那个“李半斤”时期(当年有“陈三两”“李半斤”一说,意思是:陈锡联任东北局书记时,东北人民每人每月三两油,后李德生给涨到了半斤),物资匮乏,细粮极少,买肉凭票。妈妈不知怎么像“变戏法”似的变出了那么多肉、蛋、油和细粮,家里连天都是“白米饭亮光光,肉炒菜油汪汪”,我由吉林回去跟着大饱口福。葛崇敏四姨自是知道东北的供应比不上北京,感慨得呦:“我这一来,崇鑫大姐和姐夫俩人儿的细粮和豆油,不都让我一个人儿给吃光了吗?”妈妈爸爸的“倾囊而出”,足见对远方的亲眷是多么看重,多么思念。有了葛崇敏四姨的“破冰之旅”,紧接着就有了我的“寻亲之行”。 这年11月,当时在中石油吉化集团建设公司工会的我,为了给俱乐部买电影器材经大连(坐船)转上海去南京,在南京办完公事给两位同行送上车,专程去北京“寻亲”,借故呆了小一个月。这一次,(住在崇文区东花市大街南羊市口55号的)在北京电子仪表行业(?)工作的葛崇敏四姨成了我的“导游”,带着我先后走访看望了(住在北京东城区报房胡同69号外交部宿舍与乔冠华同一栋楼)在中国人民对外友好协会工作的葛崇兰大姨一家、(住在东城区南小街)在北京人艺工作的葛崇娴三姨一家、(住在景山区八大处)在北京军区政治部工作的葛林舅舅一家,(住在东城景山后街碾子胡同17号)在鲁迅博物馆当顾问从故宫博物院退下来的二姨爷常惠、从北京大学图书馆退下来的二姨奶常芝英,和在邮电科学院工作的常韫石舅舅,由此又见到了韫石舅舅的女儿大虹(潘虹)一家…… 从此,景山后街碾子胡同17号,成了那些年我来去过往北京的必到之处。1977年,我由吉化建设公司调往吉化集团公司展览馆、不久又调往集团公司工会宣传部,此后,总有去北京参观学习听课的事,一年甚至要去好几趟。其实,1976年第一次到二姨奶家,我就给惊呆了。什么叫书香门户,看看这儿就知道了:几排顶天立地的书架给各种线装本古旧书塞得满满的,满屋子弥漫着置于潮润中的书籍的油墨与纸张散发出来的别人可能认为有轻轻的霉味我却认为那是真正书香的气息。在坐北朝南的正屋里,每次去,好像都看见二姨奶戴着老花镜、二姨爷拿着放大镜——俩人在那儿各读各的书报。二姨爷坐在靠窗的大写字台的里侧,二姨奶坐在靠门的外侧,挨着门儿,二姨爷的身后是一灰布幔帐,里面是小西屋,屋里仍有顶天立地摆满书籍的书架。每见我来,二姨奶这一侧就必定让给我坐。接着,她就会为我冲一杯茉莉花茶放在桌上,然后,就一定要到廊下的小厨房去为我弄几碟小菜儿。好像约定俗成,根本不用问,我肯定是饿着肚子来的。那小菜儿样样可口、舒心、味美,印象最深的是二姨奶自做的“麻酱菠菜”、八面槽买来的“素什锦”(各种花样味道极好的豆制品,我几次代二姨奶去排队买过)、还有六必居的“松仁小肚”……小菜儿端上来,二姨奶还一定要从正屋门右边儿的柜子里取出“红星二锅头”,多是开过瓶的(因为常有客来?),要我自斟自饮。谁都能想得到,春寒料峭,隆冬时节,奔波一天正口干舌燥、饥肠辘辘,躲进这老四合院里那温馨的小屋,享受这等款待,该是何等的舒坦和惬意啊!就是此时,我内心的感动依然无法言喻。这会儿,二姨爷坐在我对面,二姨奶坐到了北面对脸儿放着的两张床中的一张床的边上,看着我吃,不时问一些他们感兴趣的话题:“你们单位有多少人啊?……都生产什么东西啊?……”当听到有“13万人”的时候,两位老人家异口同声惊呼:“嚯,不得了,有那么多人!” 人生中,第一次抑或唯一一次的印象都是深刻的,难忘的。 1976年冬日那个暖融融的午后,韫石舅舅领着我坐公交车去南城逛了一趟公园。这么多年过去了,对公园的印象不是很深,倒是走在路上的情景记忆犹新。 一位“奇异”的老者坐在路边马路牙石上,格外惹眼,天冷石脏没人坐不说,老者还用布带子一圈一圈盘着头,现在想应该是彝族人,同时将一个小碗口粗的长竹筒子斜靠在肩上,说着,就拿出火柴好划着了费力向墩在地上的竹筒那一头伸过去……我这才看明白他是在抽烟呢!哈哈,不仅我好奇,路上(那时候)很鲜见的一个外国人也惊异,他停下脚,歪着头,“叽里呱啦”比比划划地跟“奇异”的、抽“怪烟”的老者聊起来,老者哪能听明白老外说什么啊,一脸的懵懂。四周很快围上了一圈路人,恰巧我们经过,也不由自主地放慢脚步以致站住了脚。却见韫石舅舅稍一侧耳,就走上前与那老外“叽里呱啦”地聊起来,老外一脸的惊喜,仿佛“他乡遇故知”,恍然的眉飞色舞地“哇啦”着,路人见状无不啧啧赞叹,向韫石舅舅投去欣赏与赞美的目光。稍后,老外必是全明白了,向韫石舅舅伸出大拇指,连连道谢:“thanks,thanks……”当众人望着我们走开的时候,我的心里啊,那个自豪,还很骄傲呢,我有这样一位精通外语、热心助人的舅舅!不过,当时以致过后我一直很纳闷:北京的公园多了去了,韫石舅舅为什么一定要带我去这一座公园呢?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 (越写越长,先就此打住作“之一”,得空再接着写吧。) (之二) 《之一》留下了一个伏笔——“北京的公园多了去了,韫石舅舅为什么一定要带我去这一座公园呢?”——《之二》自然应开门见山,给予照应。 1976年11月那个星期天的午后,韫石舅舅见了我兴致勃勃:走,我带你去陶然亭公园转转! (上图为我跟韫石舅舅在公园石阶上留影。摄于1976年11月。细瞧瞧,韫石舅舅比我朴素,他穿着建设装,我呢,中山装——吊篼的——呵呵,出差上海南京时想着回程要到北京走亲戚新买的。) 韫石舅舅的话音刚落,我的脑子里就出现了一大串北京公园的名字:颐和园,圆明园,北海公园,天坛公园,地坛公园……随即,心里犯了嘀咕:北京的公园多了去了,韫石舅舅为什么一定要带我去这一座公园呢?可是,又不便问。——韫石舅舅给我的最初印象是严肃的,话语不多的,笑容很少的。现在想,那其实是多么正常啊,耸人听闻的“文革”刚刚随着“四人帮”的被捕而宣告结束,这才是一个多月前的事,可是十年的折腾摧残浩劫给人们的伤痛还在,十年的压抑让人们习惯了也只能够如此这般。哪看得到听得到畅所欲言、笑逐颜开?葛崇兰大姨和葛崇娴三姨在一起说“‘四五’天安门广场事件”,未曾开口还回头“警惕地”看了看我。——于是,就一直没问。十年过去了 ,二十年过去了,三十年过去了……直到2013年,我为北京装饰装潢设计师杜达惠写人物小传的时候才恍然…… 杜达惠的得意之作——“壹瓶家园”的装潢设计与施工——恰与陶然亭公园毗邻,站在“壹瓶家园”窗下正可饱览公园美景,——使得我不能不认真了解一下这座公园……之后,我写下了这样一些文字: 300年前,清代工部郎中江藻在此筑精美小亭,取(1100年前)白居易诗“更待菊黄家酿熟,共君一醉一陶然”中“陶然”二字命名为“陶然亭”,并撰写《陶然吟》,一抒悠悠情怀:“帝城近抱若几案,方塘碧水淼淼泉。凭高俯瞰百里内,南山一带相钩连。于兹卜筑颇轩敞,风光澄淡景物妍。”小亭建成即颇受文人墨客的青睐,被誉为“周侯藉卉之所,右军修禊(意在水边举行的清除不祥的祭祀)之地”,全国各地来京的文人必到此一游一聚。 清朝康熙年之后,这里已经变成了文人雅士们饮酒赋诗、观花赏月、相约欢聚的场所。春秋佳日更是宴会无虚,同乡集聚,尤轰饮尽致,不醉无归。纪晓岚、龚自珍、张之洞、康有为、梁启超、谭嗣同、秋瑾等名人志士都曾到这里游览、观光;更有李大钊、毛泽东、周恩来、高君宇等革命家在这里从事过革命活动;公园锦秋墩的北坡还敬立着一对感天动地的风华情侣——高君宇和石评梅的碑塑——春风青冢,化蝶陶然,人们纷纷来这里瞻仰和追思,花间、亭前、湖畔、柳岸……无不传诵着凄婉纯美的爱情诗歌。 京城至今还有“每届重阳,出游登高,南则陶然亭,北则古蓟门,远则西山八大处,赋诗饮酒,烤羊分糕,深秋景物,北地风光,以此为最”的说法。当年林则徐(道光二年)还题写了一副楹联,“似闻陶令开三径,来与弥陀共一龛。” 描绘了这里的幽静及隐居生活是多么的惬意和令人神往。 1919年,毛泽东率湖南学界代表团到京曾在陶然亭集会并合影。这里成为新中国成立后最早建立的公园。1950年,毛泽东故地重游,做出指示:“陶然亭是燕京名胜,这个名字要保留。”由此,令此亭享誉经久,长盛不衰,成为都中一胜。 ——原来如此啊! 我感叹,当年韫石舅舅带我来这儿的时候,我并不知陶然亭公园有着这样深厚的历史文化内涵,并且还有着革命的意义。现在想,韫石舅舅没讲(没多讲)是以为我都了解呢?可我哪有那样的学养与见识啊!而我,习惯了“管住嘴”不多问。而韫石舅舅那会儿也许正陶醉于怀想古往今来贤达雅士饮酒赋诗、陶陶然而浑然忘我之情趣之意境之中呢! 这一次,二哥发来“找到韫石舅舅和大虹了”的消息之后,上“百度”搜索,在下面文章中豁然见到了韫石舅舅的名字,更令我有一种如梦初醒的感觉了…… 《白毛女》进北平先于解放军 2013-07-26 02:53:31 来源:人民政协网 中国日报-看世界 本文作者供职于中国国家博物馆,因为工作关系,有机会走进一个特殊的人群:张硕文(离休前任中国电力科学研究院院长)、葛彦(常韫石)、王彬、李学信、文祺、董华、顾肇基、鲁扬、林彦、宋柏。这群进入暮年的老人,年轻时都有一个共同的身份:北大民间歌舞社成员。 他们娓娓道来,向我们揭开了一段尘封多年的往事…… 1946年6月,全面内战爆发。针对国统区,中共中央提出“长期埋伏,积蓄力量,以待时机”的工作方针,按照地下党工作部署,北平各进步社团相继成立。 北大有了民间歌舞社 1947年暑假,北大学生在北平地下党的支持下成立了北大民间歌舞社,通过舞蹈活动团结进步学生,加强各校社团的联系和团结,促进北平学生运动的开展。 校方对于社团的管理十分严格,训导处登记,负责人备案。为隐蔽北大物理系学生张硕文地下党员的身份,与他同宿舍的许建章主动承担这个任务,担任北大民间歌舞社第一任社长,负责内外交涉,联络学生会、学校和社团联合会的各项工作。 党组织选派卜超凡、文琪、张群玉、常韫石、李学信等几位党员组成坚强的领导核心。为适应广大同学的要求,民舞社采取了不限人数、不限学校,不要固定参加的方式招募成员。第一次举办秧歌舞会就来了300多同学,仅正式签名登记的就有100多人,民舞社一跃成为一个很有活力的组织。1948年,戴爱莲来北平任教,同学们获悉这一消息,推选张群玉、项党两位党员同学上门求教。民舞社越办越红火,除校内同学外,还吸引了校外越来越多人参加,贝满中学、一中、二中等很多中学的进步学生也慕名而来,在中学生中开辟党的工作阵地。 同学们自编创作了《矿工舞》、《凿冰工人舞》、《农乐舞》等,深受大家喜欢。民舞社以一种清新的文艺形式冲破了笼罩北平的靡靡之音,与没落、颓废的歌舞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成为非常受欢迎的开展群众工作的阵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