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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家老大再进京
(一)往事如烟 孙溪 经过近一年多的安排和等待,在女儿孙小莹的陪同下,哥哥终于今年5月29日登上了深圳飞往北京的飞机。 从老孙家这一支儿上说,哥哥孙刚自然是孙家老大。进北京对老大哥哥来说,太小菜了,可以说有无数次了。文革期间一趟一趟出差进京,往家里带去了多少稀有的挂面、猪肉,给爸爸妈妈带去了多少欣喜,给吃不饱饭的弟妹带去了多少欢乐!我上人大研究生后,家里又是哥哥第一个去学校看我,当时我老在想,“哥哥咋这么有本事呢?”以后骑车到灵境胡同寻找老宅,到前门大栅栏让英叔安排住宿,碾子胡同帮二姨奶二姨爷买蜂窝煤,不知多少次到石油部出差,带着通化的厂长通过我的安排到机械部见何部长,按东北人讲话,哥哥进北京就像“趟平道一样”,别提有多少回了。爸爸妈妈骨灰迁到北京金山陵园后,每逢清明哥哥必然进京给老人扫墓。不管社会、孙家发生了多少事情和变化,哥哥与北京这块土地有着不解之缘,北京毕竟是他的老家呀,是他魂牵梦绕的地方! 可这次哥哥进北京有点不同。一是他得了中风后遗症,上北京可不像以前那么方便了;二是孙家老宅的长辈们都非常惦记要见灵境胡同小时候那个淘气的“小刚”,哥哥也早有这个愿望。为此,孙军、孙武、孙李和我策划了好久,最后在小莹的配合下终于成行。 往事如烟 哥哥这次来京情绪很好,他腿脚虽不利索,说话也难懂,但他愿意说,讲的都是有价值的往事。利用他到山庄头一天休息的时间,我仔细听他娓娓道出那些尘封往事,虽然久远,但很醇香。从中可以进一步了解哥哥的为人,他对兄弟姐妹的手足之情,和对孙家人的浓浓感情。 沉思水库边 兄弟情深。 文革后期,我们这些弟妹都到农村插队了,家里也下乡了,哥哥那时在通化工厂里。他每次都是第一时间去看我们。我插队在长白山地区,哥哥居然千里迢迢到集体户看我,从大山公社下车到小山嘴子生产队有四十里山路,只能走过去。听我在信里说山区有狼,他手里拿着根棍子,深一脚浅一脚地踏雪赶路。前边突然出现黑影,心里一阵紧张,攥紧了棍子。当看到一个猎人背着枪随后出现,才知道刚才是一只狗,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哥哥在集体户一待就是十天,看在两面山两面水的靠山屯七间大草房里集体户怎样生活,看在寒风凛冽的冰面上我们怎样与社员一起打渔(很艰苦),晚上又和户里人一起在滚热的炕头、微弱的油灯下打麻将。麻将是户里同学拿木头做的,烧红的铁丝烫出“条、饼、万”。 后来孙青在红石公社集体户盖房子时,从房顶上掉下来摔断了腿,家里人听到消息心都揪了起来,又是哥哥第一个从通化跑去看她。看到了远方的亲人风尘仆仆赶来看自己,苦难中的妹妹感动得直掉眼泪。 哥哥那时在厂里跑供销,全国到处跑。一次他在哈尔滨出差时,别人送了他几块月饼,那时多困难啊,舍不得吃,带回通化。跟工厂汇报完出差事情后,哥哥跟厂长说,我得到榆树去看一下我小弟弟。于是揣上两块月饼,又从通化赶到榆树孙李集体户。集体户没什么吃的,吃饭时哈小宁偷偷塞给哥哥一个小洋葱头,蘸酱吃,已是特殊待遇了。哥哥后来走时把孙李叫出来,半路上掏出揣在怀里的、历经上千里地的月饼给孙李。月饼在那时太珍贵了,处在饥一顿饱一顿状况下的孙李眼睛顿时放光。哥哥看着弟弟三下五除二就把月饼吃光,心里感到很宽慰。现在哥哥不无后悔地说,当时也不知道孙李和哈小宁啥关系,要不也应该分给哈小宁吃呀。 那一年(1979年)哥哥从通化出差到长春,回家看父母,被人去楼空的场面惊呆了,爸爸妈妈不见了,奶奶不见了,军、武、李弟也不见了,邻居告诉他,你家的人都下乡了。哥哥顿时一阵心酸,眼泪也流出来了,感觉自己像个被人丢弃的无依无靠的孩子。于是忍住悲伤给爸爸写信,说自己也要下乡,要跟家人在一起。还跟厂里说了,不干了,要插队。很快接到爸爸回信,“小刚,你千万不能下乡,不然以后咱家城里就没人了!”看到爸爸的信,体会父母当时无望的心情,哥哥这才打消了下农村的念头。 后来爸妈回城了,住在长春惠民路。一家人先是住在我从同学那里借住的小房子,而后搬到惠民路,房子不大,烧煤做饭。哥哥知道后,一次就从想办法从厂里弄来一车好煤运到长春。家里地方小,没地方放,再说也从未见过这阵势。哥哥只好又打电话联系在长春的朋友,把大部分煤送过去,对方对此千恩万谢。 1988年末,孙李留学去加拿大了。1989年5月哈小宁带着年仅6岁的笑笑要去加拿大扑奔自己的丈夫。临行之前行李要打包,事情要处理,大事小事,林林总总,费力耗神可想而知。当时北京又正赶上“闹动乱”,诸事不便。哈小宁急得没办法只好给哥哥打电话请求帮忙。哥哥二话没说,跟厂里请了假,立刻从通化赶到北京。哈小宁临出发那天,叫不到出租车,哥哥早就先见之明,从朋友那里借了车,一直把母女送到飞机场顺利飞往加拿大多伦多。当时北京的环境,有多少人因没法赶到飞机场耽误了行程啊! 由于我们的奶奶和父母早逝,再加上文革当时的环境,我们兄弟姐妹跟北京孙家老宅的人基本断了连系。哥哥为了寻找老宅,几次到北京骑着自行车在灵境胡同一带转悠,最后碰到一个老太太:“你是不是小刚啊?你们孙家的人在这楼上。”当哥哥敲二奶奶家的门时,从猫眼儿那传来问话,哥哥拍着胸脯大声说:“我是孙刚!”哥哥虽然心细,但常年走南闯北及在工人堆儿里混,也养成了一种大大咧咧的豪气和霸气,难怪二奶奶后来叫他“土匪”。找到二奶奶,接着就找到三奶奶了。但那时,英叔、功叔都在东北白城,不得见面。但哥哥这次跟我说,当时不知道他们在白城,不然早就去会面了。 哥哥还跟我讲起帮碾子胡同二姨奶奶家买煤、买柈子的事,说二姨奶奶、二姨爷爷那真是一对好人,小时候常坐在两位老人家的怀里边玩。看见二姨奶奶喜欢抽他带去的“关东烟”,第二次去家里,他一次就带去三条,惊得二姨奶奶直喊“我哪儿抽得了这么多!”实际上是不愿意哥哥破费。那是在各项物资都紧缺的年代啊! 哥哥在厂里是一个干活好、技术高又不服输的人。这次他给我讲,在工厂当车工时,活干得让人挑不出毛病。当时看到谁手表后盖儿坏了,他冥思苦想,夜深人静的时候在车间里干活,居然用普通车车出了手表后壳,并挑了丝扣,连八级钳工见了都惊呼“不可思议”。他在厂里管生产时,挑出了工厂许多技术和管理上的问题,韩厂长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他是厂里篮球队员,自己苦练罚球。一次厂长跟他打赌,若十中七,宁愿罚酒。哥哥当时真的投了个十中七,厂长只好认罚喝酒。哥哥趁势又接连投了几个十中七,害得厂长一边喝罚酒,一边喊“佩服!”哥哥跑供销时,厂里合同任务主要靠他完成,开始厂长一次就发给他7000元奖金,当时心里那个美呀!八十年代末期,那可是发财了,他为此还给自己的同事一人买了一双皮鞋,让大家一起分享他的快乐。 (二)喜会三奶奶 这次来京的重头戏是见三奶奶。对此哥哥想了很久,之前他跟我说,我的腿跪不下了呀!可见三奶奶开门时,哥哥还是要给老人家磕头,只是被三奶奶及时扶了起来。 哥哥见了三奶奶既亲切又激动。我看到哥哥眼睛里泛着少见的泪花(虽然他曾跟我说,中风闹的,已经哭不出眼泪了)。 哥哥眼里泛着泪花。 三奶奶抓住哥哥的手舍不得放开,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奶奶与孙子比手大小。 和老太太有说不完的话。 功叔向哥哥和侄孙女介绍老孙家成员。 哥哥知道三爷爷是为了用板车拉回叔叔的尸首而受到牵连,后来自尽,对三奶奶又另有一份情谊和感激。 三奶奶毕竟91岁的人了,近来身子骨不太舒服,一只眼睛因白内障几乎失明,另一只眼睛也只有0.01的视力,但却一再嘱咐哥哥要保重身体。 三奶奶与两个孙子。算上哥哥的外孙和我的孙子,三奶奶已是五世同堂。只可惜这次时间太紧张,没时间去见二奶奶,但哥哥一直惦记着老人家。他跟我说,二奶奶长得漂亮,又会唱戏。 (三)叔,姑,侄聚会 哥哥这次进京还急着要见三十多年未见的英叔、功叔和五叔,以及小时离开灵境胡同后再未谋面的大姑和二姑。 终于见到两位姑姑和五婶。她们都关心哥哥的劳保和医疗,不断地询问。 英叔曾到长春惠民路家去看过爸爸妈妈,哥哥记得很清楚。 还那么健谈,只是不知道人家能不能听懂他的话,还好有小莹做“翻译”。 英婶拿出老照片,叫哥哥辨认。 哥哥还抽烟。 哥哥还讲起功叔当年(1976年?)结婚时,他从通化带了四瓶红酒去贺喜。当时还跟孙家的一个远房亲戚拌起嘴来,哥哥年轻,很激动,三奶奶劝他快走,直说“明天再到家里喝喜酒。” 李星翰因为暑假后要出国读书,也让他参加了聚会。这是第一次跟叔爷爷、姑奶奶见面,显得有些拘谨。 五婶、大姑、二姑,小莹和星翰。 与八叔握手。 大姑、二姑、英叔等都送了礼物。 与二姑夫握手显手劲。哥哥没病时老显摆自己劲大,现在虽有姿势,力量大不如前了。 孙军不在,我就主持了。开始总得讲一下哥哥进京的缘由。 空的座位是二姑夫的,他在忙着为大家照相。 难得一聚,干一杯! 与五叔谈性正浓。虽是叔侄两辈,两人只差4个月,听说哥哥小时候老欺负人家。三奶奶讲,曾对哥哥喊过:“小刚啊,别欺负你叔叔了!” 讲不完的话。 李军和我带去了五斤装茅台酒给聚会助兴。 哥哥还是健谈。 也端白酒杯了。 酒好,瓶子也很美。 新认识了这么多长辈,小莹也很高兴。 二姑敬酒。 大姑的酒必须得喝。 五婶的也不能落下。 […]
别梦依稀咒逝川,故人三十六年前
写下<别>文一周了,看过的人一定注意到一个问题:文中讲到"往事并不如烟"。当时,写下这句话还没太留意,写完了,全文发上来了才注意到前一篇文章<孙家老大再进京>中讲"往事如烟",那么,此与彼—-岂不会让人觉得相悖了吗?可转念,觉得各位一定会区分与理解"如烟"与"并不如烟"的趋同性和差异性的。因此也就放上来不管了。 今,忽又觉得还是应该加点解说,否则还是容易引起歧义,产生误解。 我体会:"如烟"多是讲像烟一样飘渺,朦胧,容易消散。在回忆往事的时候用,意在唤起人们的追思,怀想,使人们更加珍视亲情友情爱情,珍惜于每个人来说都十分宝贵的时光和当下的生活,因为一切都不会再来,一切都将成为如烟往事…….这是非常客观的;而"并不如烟"则加入了较浓重的主观色彩,在回忆往事的时候用,意在强调某人某事与其的记忆不会像烟云一样朦胧,飘渺,易于消散。因为记忆深刻。二者是不同层面的,确是殊途同归的。 有部美国电影,译制名为<往事如烟>。还有一本回忆录,名为<往事并不如烟>,其意我想都是希望人们不要忘记…… <往事并不如烟>是反右时期著名的钦定的"章罗反党联盟"中的章伯钧的女儿章诒和写的。因为通读过此书,因为爸爸也是民主党派同在反右鸣放中挨整文革中的第一个罪名就是漏网大右派,而对"往事并不如烟"一句记忆尤为深刻,行文时也就信笔而就了。 〜〜〜〜〜〜 今天是6月14日,在这一天想到爸爸不禁心头一阵痉挛,今天是爸爸的忌日。 忌日又称忌辰,意指不宜娱乐。 冥冥中,我又惦记去"百度"看看爸爸。真的是神助,我又看到了,而且是从未看到过的! "百度"上的两条信息如下 1) "独立随机变量序列-学术百科-知网空间"里讲到;1920年,美国数学家波…其结果是长期以来作为概率论中心判议题之一的关于独立随机…考虑随机变量组序的情况,孙恩厚老师已得到一个关于密度的极限定理… 2) "20世纪50年代中国对西方管理科学方法的初步引入-豆丁网里讲到:"由于一批数学家的积极参与,为管理科学在中国的发展奠定了基础,,还有,郑曾同、孙恩厚、赵忠哲、王寿仁、郑绍濂、刘璋温、陈希孺等…" 我感到非常骄傲,爸爸在那样早的时候就有过那样的贡献!只是我对爸爸所研究的内容及其应用不甚了了,实在遗憾!好在我们当中有人能看懂。这里当首推孙李,他是数学家的儿子自己也是数学家,而且’他还是列在爸爸后面两位的中国科学院数学应用研究所副所长著名数学家王寿仁的得意门生;当然,学过高等数学的孙溪、小荧、小桥、小婷、乐乐等,也许能读得懂。 毛主席有词曰:"别梦依稀咒逝川,故园三十二年前…"讲自己1959年到韶山时,距离别这个地方已经有三十二年了。想来,我们离开爸爸已经有三十六年了。可以说是"别梦依稀咒逝川,故人三十六年前"了! 如何不是"别梦依稀"?如何不该"咒逝川"? "有过多少往事,仿佛就在昨天",却已过去三十六年。 "往事并不如烟": 1977年6月14日下午五时许,正在吉化集团公司展览馆工作的我,接到了住在长春市惠民路曾是爸爸学生的吴清泉老师的电报,触目惊魂:"父病故速归。"蒙了,傻了,在屋里转来转去:怎么可能呢?怎么会这么突然呢?前几天还拜托朋友去看望捎去点药回来说挺好的呢?打倒"四人帮"以后心情一直不错啊,就是因高血压没能得到及时控制患了脑血栓,可现在已经稳定,口语会话能力也得到了恢复,肢体活动障碍也已经缓解能够由妈妈陪同拄着拐棍行走了啊?……那个病也不是骤然夺命的病啊?稍事镇定,我急忙联系在市内色织布厂上班的大弟孙武,他也接到了同样内容的电报。他离火车站近,我火速赶往与他会合可是已经没有当天去长春的火车,只好第二天凌晨4点多登上了由图们开往长春途经吉林的火车往家奔,待赶到家已是早上近8点。家里的情景不忍回想:妈妈呆呆地哭诉着昨天下午到这会发生的一切,眼珠似乎都不会转动,让人会想起祥林嫂……邻居和学校的人一会来一拨一会来一拨,脸上无不挂着对家父英年早逝的惊愕与怜惜的神情……当时在长春一汽工作的二哥孙溪东一头西一头的跟同学联络、跟殡仪馆联络、跟吉大数学系联络,语调低沉而忧伤……下午,在通化工作的哥哥孙刚,在抚松工作的姐姐孙青,在榆树备战高考的老弟孙李相继赶回。黄昏时分,在孙溪同学的帮助下,我们几位兄弟得以在白求恩医大第一医院地下室停尸间看到了已经再也不会看我们一眼的爸爸……还是不敢相信,那躺在冰凉的担架床上的就是我们的爸爸?那含冤蒙屈宁折不弯刚被摘掉反动学术权威帽子欢天喜地迎来了教育的春天的爸爸?那被我们理解、误解、而又理解的亲爱的爸爸就这样与我们永别了?您还没有听到我向您再道一声歉、再叫您一声爸爸呀!那时候,您挨批挨斗被关牛棚,偶尔回来取衣物,我们都躲着您,我们都怕您,您一个人孤独地承受着那一切……后来爸爸过世之后他的一位当年逃往长白山的学生回来看爸爸而不成跪倒向妈妈哭诉:孙师母,您不知道孙老师遭的那是什么罪啊,他宁死不肯诬陷别人被群专队的用拖布把捅到嘴里去撬,让他张口说,硬是把两颗门牙给翘掉了……想起那一天您回家探视取换洗衣服我还奇怪,您干嘛还掩着嘴那样惶恐地看着我?您那是生怕再给您的孩子们带来"不良"影响啊!想来,忍辱负重,忍气吞声,都是爸爸一个人在扛着!我又何尝给过他老人家一点心灵安慰?却还要跟他划清政治界限,可我懂得什么政治啊?爸爸他一心为国家培养人才,一心要科学救国,他哪点错了?……我的眼睛已经不会转动,我的脑子已经不会思考,我的后背冒着一阵阵凉风顺着脊骨袭上头顶,我的嗓子眼像埂着一块石头吐咽不能……那一刻,同在的兄弟们让我的内心慢慢地感到了丝丝温暖……现在想,爸爸真的是太无私了,一身清廉,一身干净地走了,不带走一点什么,却留下了这么多孩子让他们可以在这个多难的世界上相互照应,留下了他自强不息锲而不舍努力奋斗的精神让他的孩子们得以在各自的生存空间里自立自强!二哥孙溪请来的"会穿衣服"的朋友帮助我们兄弟……其实主要是他在做……爸爸换上了新衣服,那一刻,泪水再一次喷涌而出……印象中,爸爸就没穿过新衣服,他总是那一身上讲台讲课时穿的褪了色的蓝制服——或是兜朝外的中山装,或是兜朝里的建设装——他是为我们这一大帮孩子所累啊!我仿佛是第一次抚摸到爸爸的身体,冰凉冰凉的,这一刻,才觉得一切是真的,是真的!妈妈的哭诉响在耳畔:昨天下午3点多,我跟爸爸从外面遛弯儿——那是爸爸每天必须的康复训练——回来,扶他进了屋,我去厨房烧开水,水还没烧上呢,就听屋里"噢"的一声,我赶进屋一看,爸爸已经口吐白沫倒在了床边,怎么也唤不醒了……妈妈的讲述让我想到了一辈子劳碌没享着福却从大爷去世叔叔亡故就开始受压抑却不屈从命运努力奋斗卓有成就却又在"反右""文革"中受摧残的爸爸能够得以一点点心灵告慰的是:他的问题平反了,他又重新走上了讲坛,他最后是从吉大理化楼阶梯教室他钟爱的讲坛走下来走进医院的,而当时他的血压高到150-250毫米汞柱……然而,还是令人多想:为什么钻研敬业,勤勉教学,有理论、有建树,倒屡屡受打击、受迫害,被扣上“右派”“反动学术权威”等等“桂冠”,被打下地狱,冷宫?而庸庸碌碌无所作为投机钻营尔虞我诈之辈倒风风光光,趾高气扬?试想,倘无那些压迫他老人家怎会在正年富力强正该出大成果之时,却……遗憾的是他不知道他的兄弟我们的五叔功叔英叔是怎么评价他的了:二哥恩厚整个就是一个巴金笔下的<家><春><秋>中的觉民,充满着对封建大家庭的反叛精神,并以他的精神和热忱关切给他的弟弟妹妹们以积极的进步的影响,他就是我们的榜样和骄傲.……我们的爸爸因急性心梗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才53岁又3个月),永远地离开了我们,没有在最后再看他的任何一个孩子一眼,没有在最后再跟他的任何一个孩再说上一句话……然而,他留给他的孩子们的记忆却永远不会消逝…… ( 印象中,爸爸就没穿过新衣服,身上总是上讲台讲课时穿的那一身蓝制服……这 是爸爸应毕业学生之邀跟他们在吉林大学数学楼前的合影。我的小学校——长春解放大路 小学就在马路对过。我曾悄悄地溜进数学楼看过爸爸讲课。以至于我站在讲坛上的时候,别人说,真有派,我真想告诉他,那都是因为我受了我爸爸的影响。) 1961年我上小学二年级,那是最饥饿的一年,天上飞的麻雀(蚂蚱)、地下爬的蛐蛐、土里长的地环儿(姜不辣),还有居民委分的鸡饲料(豆饼),都被我们塞进了嘴里——看到莫言<蛙>讲吃煤就不觉得太奇怪了——连上学路上的大小榆树、一人之高、踮脚可及之下部分的树皮,都被我们大大小小的"饿鬼"扒下来吃光了。裸露着白花花一截树干的榆树在风中抖动着立在那条小河沟两岸的路边和草地里,格外扎眼。那一幕,经常在梦境中随着爸爸的身影一起闪回……第二年那榆树依然无私奉献出满树冠、满枝头的可以跟棒子面(苞米面)和在一起蒸窝窝头的榆树钱儿。可是,为了争夺那果实,打伤摔伤的时有耳闻目睹。这年秋天,有好几天令我很惊异,爸爸连着几个晚上都在翻弄他的书,从书架上,从床底下,从书桌里,挪来挪去,一本本仔细地翻看,放下还会再拿起来抄录些什么,仿佛那都是他爱不释手的宝贝要跟他分别了似的让他依依不舍。他忙出了汗,一会向上推一下从鼻梁上滑落下来的深度近视眼镜,一会忍不住熬夜和抽劣质烟带给他的伤害而连连地咳嗽。现在想,那何尝不是他的宝贝?那些宝贝陪着他在北京西单灵境胡同的老宅檐下、老祖屋中度过了多少个日夜,那些宝贝随着他走山西返北京下杭州赴东北,将他送入清华学府送上三尺讲坛送进高级科教人才队伍……终于,见爸爸将左挑右选出来的一堆书开始往家里买冬储菜盛土豆萝卜的麻袋里装。"那么好的书怎么给装进了麻袋?"我的不解马上就解了,那个星期天,爸爸选中我跟他去卖那一麻袋书(其实也就半麻袋多一点),说是要换点钱买点吃的回来。现在想,教书人卖书那等忍痛割爱、该是下了多大决心啊!他也许是听妈讲我们吃树皮、吃蚂蚱,也许是知道邻居王婶的孩子王德波上树抢榆树钱儿掉下来摔折了胳膊,也许是看着我们一个个骨瘦如柴……那时候,妈妈因为我们兄弟姐妹六个照顾不过来辞去了保育院的工作,以爸爸一个人的收入,要保证我们吃得饱已然是个大问题。每逢想起朱自清先生的<背影>,想起老舍儿子舒乙<我的思念>,就会想起我的爸爸,脑海里就会幻出那一天我跟着爸爸去卖书的情景:在由东朝阳路去往三马路的路上,一位因饥饿劳累而格外消瘦的中年教师,洗得变了色的白衬衫束在又扎了两个眼儿的皮带里(后来我注意到爸爸的另一条皮带也向后扎了眼儿——为了我们,为了事业,爸爸是"衣带渐宽终不悔"呀)——背着麻袋,弓弓着腰,好像还怕熟人看见不时地左右顾盼一眼,沉重的负担让他不得不一会停一下向上窜动一下不断下坠的麻袋;在后面帮他揪着麻袋角的小男孩磕磕绊绊地跟着他、让他不得不一会叮嘱一嘴:"注意点,别摔倒喽!"那时候,三马路一带还是小日本在时修建的方块石的路,就像罗马大教堂前面的广场那样的,坑坑洼洼。舒乙在<我的思念>中写道(大意):跟在爸爸后面,我看见他那双磨偏了跟儿的旧皮鞋,左右、左右地倒换着……然而,我愿就那样跟着他走向世界!……爸爸的那一麻袋书,换了二十多块钱——买那一袋子书恐怕二百元也下不来——最后换回来一麻袋地瓜(也是半袋子多一点)。爸爸高兴得当时就买了一个热乎乎的烤地瓜奖励给我——那个地瓜的香啊,以后再无从超越!说到这,眼前又总会浮现出"十八家"(吉林大学的家属宿舍)厨房里那个碗架柜上的小碟儿,小碟儿里通常在晚饭后会让妈妈放上三片烤窝头片儿,放那么高,我曾想是不是怕我们饿得熬不住会偷吃(但说真的一点没敢动过那念头),自然也是妈妈为了爸爸能准确找到他的夜宵。开始我曾琢磨,爸爸的工作怎么都要熬夜做呢?我几乎一天天见不到他,他的屋子也轻易不敢进去。妈妈对爸爸很关心,还没等我们走到爸爸的屋子跟前呢就会挡驾:"别过去。别吵着爸爸 。"当我看到爸爸桌上的一摞摞教案讲义的时候,当我知道爸爸的论文、讲义又发在吉林大学、北京大学、浙江大学、新疆大学……的学报上的时候,当我看到爸爸又拿到了稿费家里的餐桌上又添了一碗肉或一条鱼的时候,我觉得我才懂得了爸爸。爸爸忍饥挨饿,昼夜兼程,将那一片片烤窝头变成了一摞摞文稿,换来了我们的一顿顿饱饭。记忆很深的是那年中秋节,我们每人分到了一块月饼,一块豆腐渣饼,还有一块厚墩墩、有大号火柴盒那么大、放到盘子里颤颤微微儿的大肥肉——那在今天会眼晕的大肥肉,当时啼哩吐噜就咽进肚子里去了。现在想,爸爸那时该有多么难,而他那些斐然成就就更是得来不易了!老邻居李冬至今还记得爸爸发现的"最小二乘法"呢! "悠悠岁月,欲说当年好困惑。"然而,我很快又不懂爸爸了….. 爸爸妈妈和我们六个在长春市儿童公园小桥上的合影。这应该就是1961年。 (待续)
生日·妈妈·地震——60感怀
生日·妈妈·地震—— 60感怀 4月20日,不期而至。 今年的这个日子生出些感慨,是自然的—— 60,进入花甲之年了! 春玲情不自禁道:“以前都不敢想,60岁,花甲年,那人得多老哇!” 我笑了:“哈哈,我就是花甲老人了!”可心里却在说:“我何以谈得起老哇,中国的那些老科学家、老医学家都还在岗位上辛勤工作,美国的95岁妇人还在上大学……” 中国以天干和地支相配合作纪年,六十年为一花甲。花,形容干支名号的错综参差。 其实,我不习惯讲花甲之年,而愿意说耳顺之年。孔子曰:“……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耳顺是六十岁的代称。是指个人的修行已经成熟,没有不顺耳之事。然而,另一层含义则更让我觉得贴切,顺意:听得进逆耳之言,詈骂之声也无所谓,无所违碍于心。 还有一点是自然的,每年的这一天,都特别想念妈妈。 春玲见我一大早把妈妈的照片换做了电脑桌面背景,不由得充满深情地讲起了妈妈…… 细一想,我用作桌面背景的照片,恰是妈妈60华诞那一年(1982年),我给妈妈(在长春斯大林大街上)拍的!冥冥中,这仿佛是上帝的一种安排——让我以这样的一种方式来怀念妈妈,做一点历史的回顾。 见过妈妈和妈妈照片的人,没有不夸的:“你妈妈真漂亮啊!……你妈妈年轻时肯定是个大美人!” 岂止,我的妈妈不仅漂亮,而且善良,勤劳,节俭……萝卜皮、白菜帮、圆椒芯儿、大头菜根儿,等等,她稍稍那么一加工就成了我们的佐餐小吃。我们兄弟姐妹六个,妈妈不勤俭哪行啊!六个孩子的缝补浆洗都要靠她一个人,她还担任居民委主任,家里家外地忙,为了我们吃饱穿暖,不知操了多少心。她还不忘让我们从小就具有自立的精神,我们6个,只要上了学的就要参加做饭——每人一天,一天一换——其实这个做饭也就是晚上熬高粱米粥——然而,这一个独具匠心的小小举措,就让我们此生受益——我们由此都知道了“一粥一饭,恒念物力维艰”;由此都培养了动手能力,人人都能做一桌好饭菜。 我们穿的衣服都是从大到小、从上到下传下来的,带补丁的,但是,从来都干净,整洁。忘不了,我小学一年时有一次被老师叫到了台前,刚上学不久也不懂,只见过犯错误的同学被叫到台前罚站。那一刻,立在台前的我心里跟揣着一只小兔子似的怦怦直跳,不知出了什么错,感觉五十多名同学的眼睛都像箭似的射在脸上,我都恨不能变成“土行孙”钻到教室的地板里头去了。谁想,老师接着十分激动地指着我身上穿的我二哥传给我的褪了色的带补丁的建设装,说:“大家看一看,咱们学习委员穿的衣服,补了好几块补丁,但是洗得干干净净,但是人家考试考第一名;我们有的同学比吃比穿,怎么不比艰苦朴素,怎么不比学习成绩?……”这件小事之所以难忘,是因为这是我此生唯一一次被老师叫到台前。得到了如此赞誉,而这赞誉属于我的妈妈! 妈妈还写得一手秀气的蝇头小楷。我的第一次家长会,老师见我字写得还可以,安排我写桌签,可我觉得我的字拿不出手只好求助妈妈,我见妈妈给街道写过选民榜。那一晚,我早早地就将大红纸裁成10厘米长的56个纸条摞好,用“金不换”研了一盘墨汁,等待着。灯下,劳累了一天的妈妈端坐桌前,眉宇疏朗,提起我恭恭敬敬递上去的一管小狼毫笔,可是她并不急于落笔,右手在磨盘里不停地“杠笔”(杠得我直心急却不敢吭声,我们的家教是很严的),左手擎着我抄录的同学名单一行一行地看,我默默地肃立在旁。好一会儿,妈妈终于“把笔杠好”,开始写了……一个个黑亮亮的、秀气端庄的蝇头小楷款款地现于艳红色的纸上,煞是新鲜、生动、漂亮!今天,我懂得再加一句赞美:“真是字如其人呐!”我去给妈妈倒茶回来,见妈妈凝神秉笔,一丝不苟。红红的纸,昏黄的灯,映出一片红晕在妈妈的脸上——妈妈的样子真美,那一幕永远印在了我的脑海里。第二天,听到了老师的夸奖(作为班干部我参加家长会服务)又听到了家长们的赞美,别提我有多骄傲了,我真想告诉那些家长们:那是我妈妈写的! 可是,春玲的讲述却让我的心,再次揪成了一团,还在不断地紧缩: “我总是忘不了去照顾你妈妈时的情景……现在说着,耳边就又响起了你妈妈断断续续的呼唤:春玲啊,春玲啊……你妈妈不召唤别人就召唤我……然后,我就过去问她哪不舒服,就去给她接屎接尿,有时也给她轻轻按摩按摩……” 那些情景该是怎样的触目惊心,教人没齿难忘啊! 我的耳边说着也响起了妈妈的呼唤,一声接一声唤着我的小名:“大小弟——大小弟……” 声声唤,声声唤儿肠寸断! 那时候,妈妈已经无奈地卧床了,因为髋骨粉碎性骨折,吃喝拉撒都只好在床上,以妈妈一位数学家的夫人、那样的爱干净(长春市妇联命名的“清洁嫂”在吉林大学“十八家”家属院里仅妈妈一位,小北屋墙上那一面印有“清洁嫂”的三角形红底金字的锦旗这会儿又浮现在了我的脑海),她该是怎样的难受,该要怎样的隐忍?一天天无休止地煎熬? 实际,妻是替我去那个边远城市去照料妈妈的。而且,一次,两次,三次! 我工作忙,忙这个,忙那个……可这是理由吗?可这能让自己心安吗?可这哪还能说自己是个孝子?如今,心被针刺着被箭穿着被刀割着被鞭挞着……工作有无数,妈妈却只有一个啊! 这成了我永远的痛。 待我再去看妈妈时,妈妈已经不认识我了…… 今天,接到了兄弟姐妹们和还有星翰小侄儿的生日祝福,更让心中的感念升华,令我夜不能寐,于是,立刻决定再到“家园”来“栽一株小花”,却见李弟的一首“七绝”————贺军兄甲子华诞——有如早春的白玉兰已在艳美地绽放开了!——甚为感念——词美,情切,意深啊!—— 未尽洛城干红酒 何来京都四月花 投筷把盏言欢时 怎知五九又一春 -李弟2013.4.20日有感 尤以尾句“怎知五九又一春”最有文采,最有深意! 字面看:“五九又一春”不明讲“六十”又含着“六十”。“又一春”即又一年,让人觉得很像又有胜于白居易“相看七十欠三年”一句之感! 字意想:“又一春”既有祈盼、又有祝福、还有期望。春,一年之始,万象更新;春,饱孕着生机与活力……一切从新(从头)开始…… 恰巧,今天春玲为我照了一张片子做60花甲存念,背景正是白玉兰(一同并肩竞放着的还有一株粉玉兰) ——放上来吧,跟妈妈在一起觉得温暖…… 再有一点要说到:今天,四川雅安芦山地震了!伤亡者众,令内心愈发无法安宁,并未远去的记忆又被拉了回来…… 我在QQ里写道:万众一心,众志成城……然后寄上二百元,聊表寸心,为灾区人民加油。想妈妈若在,她一定也会从她的小手绢的“钱包”里拿出她的积蓄来……
哥 哥 的 纸 条
孙李:好! 按照约定,今天把《哥哥的纸条》的事写了出来,写到动情处,我自己不禁都流出了眼泪。当然要是孙军写还会更生动。 请帮我上到《亲情家园》的网上吧,我实在有点忙。自己也可以鼓捣上去,但肯定要费些时间了。谢谢! 另:纸条是在一张撕下的日历背后写下的。 孙溪 === 哥 哥 的 纸 条 2012年8月份,我陪老娘(董事长)*到广州美国领事馆办移民签证,然后又陪她去从没到过的香港和澳门看一看。经过和孙小莹联系,约定在罗湖口岸与哥哥一家饭店见面。已经三年没见到哥哥了。记得2009年到香港出差,回程专门到深圳见了哥哥。很瘦,衣服穿在身上显得肥大,逛里逛荡,手里牵着一只小黄狗,朗朗跄跄,在一家约好的小饭店跟我见了面,当时还有小莹两口子,那时还没有海宝。 时隔三年后又要见面,我自然很期待。8月24日下午,我们一行拖家带口(见照片就知道了)如约来到了罗湖口岸边上的一家海鲜餐厅。哥哥还是那副样子,依然清瘦,完全没有了当厂长时的宽硕身材,两只眼睛却始终炯炯有神,与他握手依然和从前一样,劲大,李力被他握得直叫。 大家见面都很高兴,多长时间没见面了啊!亲人之间、长幼之间、朋友之间欢愉地互相招呼,问好,嘘寒问暖。老娘在家时说起孙刚,很是关心,曾多次跟我说,邀请哥哥和大嫂来昌平山庄,愿意打麻将,好啊,我老太太,加上家里人可以陪他玩儿。李军也多次提出,请大哥大嫂来北京散散心,常住也可以,山庄可以打扫出专门房间给他们。 席间,大家畅叙分别后的各种新闻、家事和趣闻;以各种组合拍了照片;小海宝还表演了节目,唱的歌是“学习雷锋好榜样”(小莹的老公因海关工作不得脱身)。当大家谈兴正欢时,哥哥突然从桌边站起来,拿出一张写好的纸条开始念起来: “孙溪, 你好! 我能看一眼孙溪挺高兴。你小桥有儿子好,李星瀚上高中了。 我自己有一个外孙子也高兴,你说呢! 自己用半个脑袋,天天玩,打麻将,很多人都害怕我,自己是老顽固,欠5块不行,不给我就骂人,别人说老孙别惹他。 你明白吗,不说了。 拜托了。孙刚 1012.8.23 属实” 哥哥刚念了几句,我就一把把纸条抢了过来,并说:“别念了,我回去自己看”。大嫂告诉我们:“听说你们要来,你哥特别高兴,又怕见面时自己嘴说不利索,不能表达自己的高兴心情,昨晚就开始写,我当时还不知道他写些什么内容。”在坐的人听了大嫂的话,无不动容。 我理解哥哥的心情,他是个要强的人,想当年驰骋商场、奔走于各个厂家和客户之间,走遍全国各地,快言快语,语锋犀利,推杯换盏,舍我其谁,何等威风,何等潇洒!在兄弟姐妹、邻里亲朋圈里一副大哥哥样子,经常帮衬你我,是多么的有派有样!现如今,由于中风后遗症,说话和思维都受到一定影响,见到这么多亲人和熟人,他心里有多少话要倾述,又怕当场说不出来,心里难过、着急呀!所以才有了这个纸条。从字里行间,我能体会出他见到亲人的内心柔情,不甘报弃的激情,无可奈何的悲情。他的笔迹还像从前那么刚劲有力,虽然行文中个别不通顺处,依然处处体现了他的倔强性格特点。纸条末尾的“属实”二字,最耐人寻味,他明明是在告诉听者:“我讲的都是心里话,绝没瞎说”。 这就是孙刚,这就是我们的大哥,他一点都没变! 事情过去这么时间了,想起哥哥的纸条,想起当时见面的场景,心里一直隐隐作痛,有痛心,有惋惜,有佩服,心情特别复杂。这次到洛杉矶和李弟讲起此事,他还专门给我讲述的情景录了象。当时向他保证,回国后一定尽快把事情经过写出来,放到《亲情家园》,让我们的叔叔姑姑、兄弟姐妹以及一切惦记孙刚的亲朋好友了解哥哥的近况,体味他那浓浓的亲情。 *我一直管岳母叫老娘,家里人和一些熟人尊称她董事长,因她曾长时间担任北京华世通公司董事长。 附录1:哥哥的纸条 附录2:照片(可惜哥哥发言时没抢到照) 附录3:哥哥的清晰照片(补充回应功叔的评论-见下面) 读《哥哥的纸条》和姐姐的评论有感(一) 读了二哥孙溪写的《哥哥的纸条》,看了姐姐孙青发表的评论,往事汩汩涌上心头…… 哥哥孙刚是我们6个兄弟姐妹中的老大,长我9岁。在我童年的记忆中,他可是太了不起了。 我们居住的吉林大学十八家(较高档的家属院。右侧是省委书记赵林的大院,左侧是校长刘靖的独楼,对面是老将军洪学智的宅第),满院子的孩子里数他大,数他与众不同——在长春矿冶学院住校,一礼拜回来一趟,穿着双排扣的列宁服——多新鲜,多神气——而且一身本事,见多识广,总能讲出些新鲜事,引人瞩目。印象中,他每次回来,身边总会聚上剃着一样头发的大大小小的男孩子(呵呵,一个剃头匠,给十八家孩子轮着剃)。哥哥会画画、会打球、会做手枪做弹弓,时常给院儿里一帮小的们露两手。那时,我心里那个自豪、那个得意啊——那是我大哥!记得有一次他画金鱼,身边围了一圈“圆脑袋瓜儿”,个个眼里露出惊羡,唏嘘赞叹不已!崔亮还一个劲儿地指指点点,二铁看入了神,鼻涕过了河都不觉得了。而给我印象最深的,则是墙上那幅他画的大老虎,取名“长白虎啸”。他给我(旁边大概还有武弟,也许还有李弟)讲:上山虎如何如何,下山虎如何如何,我记住了:还是上山虎英武,威猛。正是他的写写画画潜移默化地影响了我(当然,妈妈一手纤秀的毛笔小楷为家长会写的课桌上的名签儿,也给我启蒙的示范),以至于我刚一加入少先队,就因为会写会画当选为大队宣传委员,戴上了三道杠——十八家,满院子,就我一个,人家都叫我大队长——在学校还戴上了“值周”的大红袖标,在一千多人的学校里,到处巡查,老牛气了!可我知道,没有哥哥的言传身教,那哪能呢?我们的童年,似乎不怕挨欺负,因为有哥哥在;就是在坏孩子面前,就是在上学路上的小河沟被傻子(经济系主任关梦觉教授之子)拦住,也能挺着腰板,说硬气话,不害怕。 哥哥毕业就参加了工作,被分配到了通化石油矿山机械厂(记得好像是先给分到了四平,又对调的),当上了车工——那个年代,“车钳铣,没个比!”——谁不羡慕?更让人羡慕的还在后头呢!第一年春节回家,他背了一整箱的通化“红梅牌”葡萄酒——那,就是那年代的“张裕解百纳”(而且不是现在6瓶装的小箱子)!进了院,他就成了焦点,一家家的窗子里,投射出多少羡美的目光啊!他还带回来好几个白面包分给我们5个吃……我至今还能想象得出,自己当时惊喜得眼睛都瞪成了牛眼睛的样子!——那是三年自然灾害时期啊,物资多紧缺啊,我们每天还在为吃不饱,饿肚子,痛苦着呢——上学路上那一排榆树的皮都被我们一块块扒下来充了饥(破坏了生态环境还毫不觉得)——二哥、青姐、我、武弟几个(好像李弟还没加入进来),还需要每天一换班熬高粱米粥——“分锅底儿”呢!为了给我们这帮小的充饥解饿,哥哥利用支农时积累的经验,带着我们去西朝阳桥外,不,是离长春一汽“孟家屯”很近的地方,到收割后的农田里去捡、去抠黄豆粒(呵呵,跟秋老鼠——鼠口夺食),回来自己用铁锅一炒,那叫一个香啊!那以后,就觉得再没吃过那么香的炒黄豆! 在每一个值得记忆的时候,似乎都有哥哥出现。 小学四年级,我用他留下来的破光板儿乒乓球拍打出了名次,加入了解放大路小学乒乓球校队,哥哥回长春听说了,高兴得像那是他自个似的,立刻用他并不高的收入,花大钱——6块9毛——为我买了一个当时最好的“双喜牌”乒乓球拍——(橙红色的)正粘的碉堡形胶粒儿,钢钢响的高质量的球拍板儿,让我的快攻速度,陡然上了一个新台阶。于是,想着庄则栋 “稳,准,狠,多变” 的口诀,开始学习世界冠军的正反手、近台快攻的打法。那一年,我参赛使校队获得了长春市小学团体第五名。随后,又夺得了长春市中学团体第一名……77年,处对象了,他听说突然在一天晚上来了。刚结识,大哥就来考察,女友好紧张(可她说她多么想也有这样一位大哥呀),我忙于学大庆展览无暇相送只得求她,她以为这又是对她的考察而更加拘谨,以至于将她的一串钥匙连同送给哥哥的二斤点心——蛋糕,牛舌头——从她的拎包里一股脑倒进了哥哥的背篼。由此哥哥又二次返回,其心可鉴……79年,我结婚了,哥哥花49块5为我不知去哪买了一件当时很时尚的皮夹克(哈哈,仿真的!真皮的买不着也买不起)以示祝贺。皮夹克式样好,合身得体,穿起来倍儿提精神,让现在的夫人那个赞美啊!我一穿10多年,至今留在已经易手的吉林老房子(朋友家我做的大立柜)里,成了收藏品…… (穿那件皮夹克留下的唯一一张照片) 87年,儿子6岁上学了,那天放学回到家,可把儿子高兴坏了。事后,儿子讲:“我一进屋,挺纳闷,怎么这么香?一看,茶几上放着一捆香肠,大大爷来了,说是给我买的,好家伙,一捆!我妈给我买香肠,从来都是一次一根、一次一根!当时我肚子正咕咕叫呢,禁不住直咽口水……”这会儿,我相信儿子在天国里,依然会记得那扑鼻而来让人垂涎的肉香…… 想来,哥哥是一个人,他先挣了钱,可底下是我们一帮五个呀……那时,关照呵护一帮小的,他该是需要怎样的左右权衡,怎样的费心思啊! 手足之恩,之情,念念于心。 86年春节,单位发了年终奖,参加吉化集团标志设计被选中又得了奖,于是,携妻儿去通化来了一次谢恩之旅——送上10张100元,名曰送给大侄女孙小荧的压岁钱——聊表寸心。 (那一年,我们一家与哥哥一家在通化市凤凰山上合影。山下是著名的浑江——印象中——江水很像宝塔山下的延河水。) 其实,那情,那恩,哪谢得完,哪偿还得了哇! 如今,我们离得很远,我们不常走动,我们甚至连电话都不打…… 为什么?为什么呢? 记忆力从没丧失,感恩心从未泯灭…… 近年,又日增怜惜与悲悯情愫——哥哥病了,老了——随着时光的推移,以及我们也在渐渐老去,这种情愫愈发强烈——心,不断被揉搓着…… (待续) Comments 孙青 […]